你搬离了繁华的城市选择了沿海的一座小城。
你借口说是写作需要灵感,告别家人和友人拎着行李来到了这座你小时候居住过的城市。留下的祖屋靠着海,祖屋被你发达的父母翻修成了小洋房。
你推门进屋,爱你的祖母早已去世。但是这栋房子出奇的干净整洁。
收拾好房间你背着平板电脑拿了支电子笔就往海边走去。
海风裹挟着海洋咸腥的气息掀起你的衣摆,这座城市以捕鱼为生的渔民已经几乎绝迹。因为这片海域流传着人鱼的传说。
“祖母人鱼是什么啊,就是传说的美人鱼吗?”你躺在廊下脑袋枕在祖母的腿上。庭院中种植着大片粉色的木槿花,它们的生命力格外旺盛,是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
你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木槿花,单它的热烈你就不喜欢。
“人鱼啊,是庇佑这片海域的神啊。它们的歌声会代替灯塔引领迷失方向的渔民回家。”
“啊?可是隔壁小虎他们说人鱼会吃掉渔民!还会拉着渔民下海!”
“他们可没见过人鱼,”她抚摸着我的头发,“祖母小时候还见过人鱼呢。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真的?!”你兴奋的跪坐起来。这有些超出你的认知。
“说不定小郁也会看到哦。”祖母和蔼的看着你,好像透过你看见你身后的海洋,看见了想她招手的人鱼,她露出了一丝眷恋。
你听了连早饭都不准备吃了踩着拖鞋便跑向了院后的沙滩。
祖母看到你的反应只低头笑了笑。
和她小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
你踩在细软的金色沙子上,磷磷发光的湛蓝海水卷起银色的浪花。院后的这片沙滩平时几乎没人回来。像早就被划分好了的领地。你坐在桥上等啊等,等了好久。你等的有些困脑袋一点一点的,一不小心居然一头栽了下去。
你是小升初爸妈才将你送到这里度过暑假,你游泳技术约等于没有。
海水开始侵入的鼻腔,你心想,我不会死在这里吧。
早知道就不来看什么人鱼了。
你放弃了挣扎连扑腾都不想任由自己下沉。
你越沉越深,肺里空气开始稀薄,阳光像是被海水阻隔了,周围变得昏暗。
在你快要失去意识时,你感到海水微弱的簇拥着你,你看到了一抹微光向你靠近。
那抹微光像是太阳般炙热,不在这海底根本没有阳光。那是胜于阳光的存在。
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了手,表达对生的渴求。
“呜哇你还是个幼崽吧?你没有长辈在周围的吗?”
你躺在桥上,左手手腕上被带上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但好像因为东西你慢慢转醒。
“你是人鱼吗?!”你爬起来吃惊的望着他。原来真的有人鱼吗?
“你们是这么称呼我们的吗?”这人鱼上半身看起来就是个和你同龄的男孩,他的声音如同碎玉,有能扫除你杂念的魔力。等你上了初中才知道一个贴切的形容“如听仙乐耳暂明”。他长居海洋,皮肤有些苍白他的耳朵又尖又长,银白的长发从他肩头滑落而下,趁着月光你能看见他闪闪发光的鱼尾。
他逆着月光看着你,他深蓝色的眼睛就像这片海洋,你想着好像沉进去,能溺亡在这样的海水中好像也不算坏。
这个时候你的审美还没有完全形成,只觉得这个画面会烙进你的脑海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我,我叫周郁,你叫什么?”你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的名字,想更加了解他。
“叫什么?”他有些茫然,“你是问我的名字吗?闻槿。听闻的闻,木槿花的槿。”
“没有,只是父亲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他的表情有些兴奋和跃跃欲试,“你见过吗?”
“当然!我家院子里种了很多木槿花!我明天给你摘来好不好?明天早上,我来这里找你可以吗?”
闻槿眼睛亮亮的,他点了点头,“好啊!”
你抬起手,手腕上戴着一串晶莹剔透的手串,中间最大的一颗珠子是他眼睛的颜色,珠子被类似银丝的物质托起,像闻槿眼下的纹路。
你隔天摘了一大捧木槿,像要将祖母的花薅秃。祖母看了你一眼,看见你那兴奋的模样了然于心。
闻槿看见你捧着这么大捧的木槿花露出了笑容,“谢谢你。”
你摆手说不用谢,看着他的笑容你有一瞬间晃了眼,然后你就趴在桥上跟他聊着天。
他留在这里的族人已经很少了,大部分选择了远离城市的深海,只有他父亲固执的留在这里,可是他的父亲现在已经年纪大了很少会上岸了。
他告诉你他父亲很喜欢木槿花,所以给他取了这个名字。他以前没有见过木槿花,现在他见了他也喜欢上了这海洋中不会有的脆弱但顽强的生命。
原来人鱼与人类的寿命差不多,人鱼最多不过120岁的生命。他们18岁左右便会幻化双腿。
他摸了摸你手上的手链,“我能凭借着它感知到你哦,只要它触碰河流或者海洋,我就能知道你在哪里。”说完他笑着望着你。
“除了父亲我就没有朋友了。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怎么会呢。”你递给他一碗红豆冰沙。
至少现在离分离还早不是吗?
你乐此不疲的天天往海边跑,祖母做的好吃的,新买的游戏你都迫不及待的与他分享。
那个湛蓝色的夏天一点点过去。
你的父母突然到来要带你回家,说是工作原因要到国外去,需要带你去尽快安顿。
手段一如往常一般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不我不要离开!”眼泪糊了你一脸,就连鼻涕都淌出来了。
“周郁。”母亲冷冷的看着你的闹剧。“你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我才十岁!我就是小孩子!”你读书早,又因为成绩好跳过级。
“你们一声不吭就把我带到这里,现在凭什么带我走!”你怒目看着你母亲,像看着仇人一般。
你是玩具吗?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你母亲见说不通直接拽起你的手,“放开我!”你挣扎起来。
她恼羞成怒,一个耳光甩在你脸上。
你终究还是离开了,那个耳光使得你处于与世界都隔开了。你突然想起你还没有向闻槿告别。
可是你已经上了车,仍你如何哭喊父母像将你屏蔽掉了一般。
你不是他们爱的结晶,只是婚姻的维系品。
所以他们对你的态度,合理至极。
你还是坐在了那座桥上。将戴着手链的手伸进海水中刨了两下水。
这都得十二年了吧,整串手链都还熠熠生辉。尤其是那颗主石在水中都像发着盈盈幽光,衬的你的手苍白纤细。
你一下又一下的喊着他的名字。
其实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来了没有,你有些近视还有散光,清晨在阳光照射下的海面反光你看的更不清楚了。
那天如果你来和他告别的话就应该是这样的天气,晴空万里,海天一色。
你曾几何时是想过回来的。但你害怕了,近乡情怯的游子。
你不敢面对他,你害怕他用大海似的眸子质问你,明明约好了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开。
害怕他不肯见你。害怕他面若冰霜,一如你父母般待你。
要是当时能溺死在那大海似的眼眸中,能有多好。
不知道唤了几百次他的名字,太阳升到了正中央。
你心思一沉,从桥上倒头葱的栽下去。
窒息感袭来,但是你习惯了。
就在你觉得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了,你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手腕上的手链像是感知到了变得炙热,像是灼烧你,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痕迹。
“你白痴吗?啊?”你咳嗽着,你本将准备和他一起留在水中,但是害怕露馅,便由着他把你推上了岸。
“咳咳”你低头咳嗽。人真到了你面前,你还真得想想措辞。
“不要命了?别死在我这片海域好吗?”闻槿有些气恼,气的他的苍白的脸都多了几分血色。
“对不起。我食言了。”你低下头,眼睛有些酸涩。你不想走的,你也不想食言的。
“对不起什么?哦,你说你不告而别?”他的长发如今有些灰败,干枯。不像之前如丝绸般柔软细腻,“我后来上了岸,问了你祖母。听说你哭的跟海马差不多。”
“你上岸过?”你抬头望着他。
“你当时没有成年吧?怎么有的双腿?”你看到他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我?”
“你想多了!我只是准备上岸吃点好吃的!去问只是顺便而已顺便!”他的耳朵都变红了。
你一跳砸在在旁边,紧紧抱住他。
你不顾他的躲闪执拗的看着他,“我很想你,真的很想。”
“…”闻槿垂下眸子,长长的白色睫毛洒下阴影,他沉默半晌,“你骗人。”
“没有,我不敢见你…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骗子,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突然颤抖起来,“骗子…骗子呜…呜…”
他流下的眼泪没有变成珍珠,不然能砸死你。
“我骗你什么了嗯?告诉我好不好,我不能吃了哑巴亏对不对?”我抚摸着他的后脑。
“我有次感知到了你,我就去找了你…你当时在其他地方,真的好远好远…可是我看见你和男人在一起…”
“有说有笑的,你明明一点都不想我…”
“你找去了国外?!我当时只是…”你完蛋了,你落水次数屈指可数,当时那个,可能还真是你前男友没错…可是…
“你是喜欢我吗?”为什么看到我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会生气?
他瞪大了眼睛,鼻尖都泛着红,眼角还挂着泪珠,你抬手为他擦拭干净。
“我以为你只把我当一个不告而别的朋友,我从来没想过…”
“从没想过什么?”他的眼睛又开始泛红,“放开我…”
“要是早知道你喜欢我,我怎么会和别人在一起呢。”
你抬起手,摁着他的后脑勺,对着那水润的唇吻了下去。
你发现你交往的男人无不与他有些许相似,不是他长在了你的审美点上。
所以你把他拐回家情理之中。
你还是写着书,以你们为原型的书。
你带着他环游世界,吃遍了世界美食。
开着窗,蓝天白云、开的热烈的木槿花,和在你身旁靠着你浅睡的爱人。
你在他美丽的脸上落下一吻。
“好啊周郁,你自己是国家二级游泳运动员?”
“啊?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埋进稿子堆里,“小槿你大声点!”
“今晚你别吃晚饭了!当时我要是没来,你是不是还就自己游回去了?”
“小槿我不吃晚饭吃什么嘛,”他站在你旁边你就开始和他撒娇,“吃你么?”
闻槿脸红,他小声如蚊吟,“你再那么过分我就回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