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铺一条路开了两家可以再开吗

微信小程序被定义为互联网的又一个风口,在移动互联网的后时代获取流量的成本已经越来越高,然而互联网巨头已经把90%的流量牢牢的抓在了自己的手里,微信、支付宝、百度、头条(抖音)他们已经成为用户使用时长最多的APP。

包子这种街头得不能再街头的食物,很难让人和一个大生意连起来。当童启华说“我觉得包子有着非凡的商业潜质”的时候,大家都笑了。他经营着包子连锁“甘其食”,每天在上海、杭州卖出超过 20 万只包子。

童启华差不多是在六年前下决心做包子的。2009 年的一天,他跑去工商局注册,说自己要开家包子店。

“你说什么?”对方连问了几声。

“我说,我会做得认真点。”童启华坐在杭州文二路的一栋写字楼里接受我们的采访,他创立了包子品牌“甘其食”。2013 年,“甘其食”在杭州卖出了差不多 3 亿元的包子。包子的均价在 2 元左右。最多的时候,一个月新开了 22 家店。

早上四点十五分,3 点起床的员工到店开门,准备做包子。“甘其食”的竹蒸笼里铺着龙须草垫,蒸气旋转着上升。

第一笼包子要求在 6 点半前出笼。菜包里用的是花王菜,经过一道冰水杀青系统,这些碎菜看起来和刚摘下来时一般绿。肉包里的肉团是滚圆的,豆沙来自浙江温岭的一处农场,也有可能是产自新疆。

包子师傅掂了掂生包子,60 克皮、40 克馅料,他们能把误差控制在 2 克以内。如果这些包子质量不达标,包子师傅会将把它们全部销毁。有一回,包子铺里因此发生了口角,顾客在门口排起了长队,他们觉得自己起了大早不能白等。

包子里的汁水是童启华非常强调的指标

童启华在那些地段加开了几个铺头,但不打算改变这套标准流程。

“过去,他们觉得包子是极其不堪的食物。”童启华说,“但包子也可以做到这么精确。”为此,他不厌其烦地向供应商念叨食材的标准,肉类加工商“金锣”愿意配合,他们改变了流水线,防止塑料膜和碎猪肉在冰冻时粘合。

包子师傅也受到了考验。他们包包子习惯信手拈来,带着一些自认为无伤大雅的小动作。现在他们得去甘其食的包子学校训练 9 天,还得保证通过 3 个月的门店实习期。

童启华建议每个对甘其食有兴趣的人去参观“包子学校”。从 2009 年甘其食开出第一家门店起,包子学校进进出出了 5000 多人,合格率并不高。这套类似星巴克咖啡师的培训机制真要计算成本的话,花在每个包点师傅身上的时间是 2 个月,大约 1 万块钱。他们得对包子的品质、流程和标准有新的认识,还要在一分钟内下 22 个包子,误差全在 2 克以内。

许维是个杭州人,在一家软件公司担任副总裁。过去,杭州每年消费 6000 万个包子,其中并没有他的份。但现在他发现了不同于街头小摊、看起来更干净的“甘其食”。他说:“我觉得它成了我生活当中的一个环节,如果少了它可能会觉得缺点什么。”

许维和童启华打过两次照面,他形容童启华温和,低调,聪明,踏实。

食品创业分享社区“食话”的创始人吴敏同意这个看法,但会再加上一个“自律”。和其他创业者相比,童启华更像个工程师。

吴敏从 2009 年开始成为“甘其食”的消费者,打那以后,“包子就没有其它的选择了”。这位早年的英国海归说,她头一回路过店铺,就被品牌名称打动了。英文名叫 Bao Bao ,中文名出自中国的古代经典《道德经》“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看起来,有着超越包子的东西存在。

童启华称,他们花了一年的时间展示手艺,终于唤醒了一个“沉睡的包子市场”。

2009 年在杭州开“甘其食”之前,童启华花了三年时间在上海开过几家包子店,尽管销量也有不小的增长,但还是没能继续开下去。后来,童启华把这称为“试点”。“上海很难给你机会,他们都去买洋快餐了。”童启华总结说,“我说哪一天我再带着包子回来,会出现在很主流的商业街上。”

宁宵宵在一个雨天吃到了“甘其食”的包子。

她和“一席”的团队从上海来,正和”“树兰医疗”的创始人郑杰吃着杭州“知味观”的大餐。郑杰向他们推荐一家在杭州连锁上百家的包子店,“应该去试试看,叫甘其食,真的很好吃”。

杭州人总是不厌其烦地向外来客人们推荐“甘其食”。宁宵宵和她的同事各吃了三个,他们决定邀请童启华来上海做演讲。

2013 年,童启华白衬衫、桃红色裤子、板材眼镜地出现在“一席”的上海场,讲了半个钟头,题目是“一个做包子的”。这段演讲视频在优酷网的点击率有 92.4 万,在上传的 297 期栏目里算是点击率最高的那一批。

比包子铺,这个有点像 TED 、带着中产趣味的分享会看起来和童启华更相衬。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童启华几乎每期都去做观众,“一席”的演讲常常从下午一点持续到 7、 8 点,他也开始在演讲间隙给观众提供“甘其食”的包子。

宁宵宵发现,打那以后,很多在现场吃过一次包子的观众一直惦记着,他们会在填写新一场的报名信息时写道:想吃包子了。其中的一些还记得,童启华刚杀回上海的时候,对着“一席”的观众说“我觉得包子有着非凡的商业潜质”,台下哄堂大笑。

童启华重新开始了上海市场的拓展。但宁宵宵认为,童启华给“一席”送包子的这件事和在上海开店并没有关系。在那次的演讲上,童启华还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了句更让人印象深刻的话:“一想到包子,就会觉得很温暖。”

童启华在十一月底飞去了美国,打算在那里开一家新店。

和上海的大部分门店一样,这会是一家甘其食的第三代门店。除了菜包、肉包,第三代门店还提供苹果叉烧、咖喱牛肉包。童启华说,这些都是为了年轻消费者准备的,他们还放缓了开店速度,花了更多时间在研发芝士系列、咖喱系列和龙虾肉等包子馅料上。

2011 年以后,童启华发现,年轻人成了“甘其食”的购买群体,人们也不再只把包子当早饭了——在现有的 165 家门店里, 早上 9 点后的销量达到了 70%。而过去那些热衷拿包子当早点的市井顾客,他们说:“甘其食那个包子太精致、太细腻了。我还是喜欢粗糙一点的。”

这些对包子的固有认知,改变起来可能没这么容易。童启华选择把新店开在大学边上,上海的在同济大学边,那也是他的母校。美国的门店则选在哈佛大学边上。“当一个事物需要颠覆的时候,最好是在还没有被写入程序的年轻人那里(开始)。”童启华说,“他们有能力分辨什么是好包子,也懂得尊重这个行业。”

没错,这些年轻人热衷手工食品,尽管他们仍然不如外国人,拥有对包子最淳朴的想象:“都知道它是来自中国,传统古老的食物。”

在这些新门店里,人们不仅可以拎上包子就走,还可以进来坐一会儿。在上海赤峰路的“甘其食”,一位顾客用餐后在“大众点评”上留言说:“有种 MUJI 风格的咖啡店的赶脚”。

位于上海同济大学赤峰路校区门口的“甘其食”第三代店

“很休闲的感觉。”吴敏给了相似的评价,“不再是只有星巴克可以坐一坐。”在头一回和童启华见面时,吴敏记得他们不自觉地就聊起了传统食物的变化。童启华回忆说,他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亲戚造房子,家里人会挑 200 个包子送过去。

吴敏说,六年过去了,童启华在传统和创新之间找到了很好的平衡。

童启华自己的口味也变了。

小时候,他只吃肉包,但现在他“喜欢”上了菜包。“菜包最难伺候,所以我每天都像是检查工作一样地吃。”

如果可能的话,童启华打算“再也不改行”了。

当他决定做包子的那天,他回想过去开开关关的二三十家店铺,“感觉就像是玩了一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于是,他在杭州的地图做了一堆记号,天还没亮就出发,把每个街巷的商业点都走了一遍。这样大概进行了三个月,车子开了 8000 多公里。

甘其食 APP 的设计师潜游在去年夏天见到了童启华,他觉得他们很相像。

“童启华是做餐饮的,我是做设计的。但我们都是对品质有所追求、实践和持续坚持的人。”潜游说。他也是那个被视为“匠人”之作的“榫卯” APP 的开发者。和童启华见面前,潜游头一回去“甘其食”,他吃了三个包子,一包热豆浆。

“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好吃。”

Q:  你做包子这事好像一直不怎么被理解,这些年你对它的看法有什么变化吗?

T:我个人的认识没有特别的改变,否则当时别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的时候,我可能就放弃了。现在,我更加确定这是我想做的,可能是越陷越深,每天的接触也让我觉得包子很非凡。

Q:  有想要证明给那些人看,其实包子没有那么老土和不堪吗?

T:  不想刻意证明,就是想专心做好这个事。但我们应该还是触动到了一些人,让他们知道做包子也可以做到现在这样。

Q:  都是谁在“甘其食”做包子?

T:  这些年从业人员其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之前觉得这么辛苦只是民工愿意来吧。现在有 20% 是大专、大学毕业生。他们是很朴实的,但是很认真。我们也想给他们一个信心,是可以在店里做一辈子包子,老有所得。

Q:  门店位置的选择背后是怎么考虑的?

T:  我倾向把店开在大学周围。当一个事物需要被彻底改变的时候,这个观念最好是在还没有被写入程序的年轻人那里。我说包子好的时候,别人嘲笑一下其实是很友好的,我们还可以解释。如果在心里藐视那才是深刻的,我们说都没法说。

喜欢这篇文章?去 App 商店搜 ,每天看点不一样的。

如果你在2020年年底路过上海乌鲁木齐中路的寄存处,也许不会察觉到它作为一个艺术空间的存在,更像是一个照相馆。

橱窗里放了一张照片,玻璃上写着“重看日常,快闪照相馆”,隔着玻璃能看到老式照相馆用的红色背景布。去年11月,摄影师苑瑞的摄影项目《重看日常》设在寄存处。她带来鸡蛋、大蒜、沙发、酒瓶子,创造出近似日常又带有几分疏离感的布景。

苑瑞的住处在乌中路附近,在寄存处做一个摄影项目,是她和寄存处主理人华燕几次交谈后共同萌生想法。经历了2020年,苑瑞希望通过摄影和他人一起重新看待日常的事物,体会平常细碎的温度。路过的人有些会驻足好奇,有的会走进来和小宛聊天,在自然的状态下和日常物品发生互动。

这是寄存处的变体之一。




从2017年8月开张以来,艺术家、设计师、建筑师、摄影师、街区居民、骑行者、公司职员,都有可能成为这里临时的“寄件人”。身份各异的人把这个仅有20平米的空间变成了艺术展厅、时尚商店、摄影棚、植物园……用艺术空间或设计商店来形容寄存处都不够准确。空间主理人华燕倾向于称它为“并置空间”。


有“项目”发生时,寄存处门前常常聚集着观众和街坊邻居

“寄存处”所在的乌鲁木齐中路位于上海市中心的徐汇区,全长仅有880米,步行十分钟就能走完。1911年,这条路由上海法租界公董局越界修筑,旧时名为麦琪路,一个世纪过去,这里依然保持着传统的街道风貌,浸入街区的新潮流与喧腾的市井参差并存。寄存处的左边是乌中路有名的食品店“牛油果阿姨”,右边是家小裁缝铺,街对面则是素然旗下的两个子品牌服装店 3ge3 和 An Ko Ruo。


与出现在城市里的其它临时艺术项目或具有赞助性质的艺术空间不同,寄存处从创立至今一直是一门“生意”,它是乌鲁木齐中路几十家普通小店中的一员,靠自身维持经营。

“处长”华燕想在混杂着多元城市景象的闹市里投入一个“空盒子”,等待各种各样的人来“搞事情”、 “烧脑子”。

在街道上“投入一颗石子”

寄存处的前身是一家开了20多年的照相馆。

因为传统照相馆行业日趋萎缩,老板在店里隔出一道墙,把铺位一分为二,一边交给妻子打理,开了服装店,略小的另一边维持着原先的照相彩扩生意。华燕刚拿到店门钥匙的那阵子,租下的是服装店这半边。顾客来拍照和取照片,必须先穿过寄存处。后来的一年半时间,她一直和照相馆老板共享这个街角的小空间,直到照相馆结束营业,成为寄存处的一部分。空间合二为一,但用来区分服装店和照相馆的隔墙却被保留下来。

2010年,华燕把家安在复兴西路和乌鲁木齐中之间,屋子里的一扇窗户推开就能看见乌鲁木齐中路。早些年的乌中路在外人看来有些脏乱,居民进进出出的菜市场,地面总是湿漉漉的,路口有未经改造的公共厕所和垃圾房,街道两边便宜的苍蝇馆子不够亮堂。但路上的各类小店一应俱全,人们到这买菜、补衣服、修鞋子、修手表,街区里的每个居民都要跟乌鲁木齐中路打交道。

“我在复兴西路散步,但我每天都要到乌中路上来买菜,来得多了,我越发感受到它的生动。”

华燕曾经从事与空间有关的工作,在这个街区住了8年之后,她希望在乌鲁木齐中路上拥有一个公共空间。对公共空间的需要,延续着华燕内心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探求。对她来说,是当时内心的想法在替她寻找一个空间,而里面会发生什么,其实是未知的。

地处上海市中心,乌鲁木齐中路上的铺位都是自带流量的“广告位”,行情紧俏,开设一个空间不能一时兴起,选址更由不得太多挑拣。当时街上可供选择的店面只有这个照相馆里的服装店。在寻找铺位之前,华燕从没注意过这家服装店。

“寄存处”这个名字,几乎在华燕租下服装店的当天就冒出来了,没有任何犹豫。“当你很确定地做一件事情后,很多东西会随之而来。” 虽然名字是灵感一现,但华燕说,做寄存处是那个人生阶段中认真谨慎的决定。华燕会参与寄存处的每个项目,从初期策划到最后的呈现,每个环节她都会亲自参与。

“开设寄存处前,我把存款用完,希望自己面临一种看似的困境,这是一种限制,但也能激发自己。很多人问我,你其它的职业是什么?我没有其它职业,我就做这件事。它是一种生存,我想尝试,并不是大家都敢这样做。”

华燕对服装店的第一个改造是为它脱去“衣服”。空间原本的主人用木板把四面墙包裹住,这是上世纪90年代末流行的装修样式。当繁复的装饰被拆除,空间展露出原本的模样。白墙,侧面的墙上有一扇朴素的铁框大窗户和一扇淡黄色的木门,地板是一百多年前的花砖。


这个时代,营造精美的空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和街区中不断出现的精致网红小店相比,寄存处看上去过于平淡和朴素,但又充满不确定性,很多路人觉得看不出门道。与街区格格不入的空白的空间有独特的力量,因为空,能装下很多新的东西。

摄影师钟宝妹曾把寄存处变为一个空空的照相馆,图片来自@钟宝妹

刚开门那几天,寄存处的出现就像往池塘中投入一颗石子,在街面上荡起涟漪,一举一动都会引起邻居阿姨和爷叔的侧目,经过的路人也要过来关心关心。

如果当初选择靠里一点的位置,说不定过程会容易些,租金的压力会减轻,但临街才能更自然地和路人发生连接。直到今天,发生在这个空间里的大小“事件”,几乎都是路人带来的。

走入空间、与人互动,都是亲身性的体验

如果在社交软件上搜索“寄存处”,找到的内容并不多。寄存处开放之初,华燕给这它申请了公众号。三年多过去,公众号上的推送只有10篇,许多在此发生的展览和项目没有被宣传,也没有留下太多记录。

这种做法显然有悖于流量思维。但华燕认为,走入空间、与人互动,都是亲身性的体验,如果没有真正地来到乌鲁木齐中路,没有进入空间和正在呈现的事物对话,那么屏幕上显示的过期文字与影像或许是不必要的。

被问及是否担心在网络上传播度不够时,华燕说,我选择了最好的地段,虽然面临高昂的租金,但它自身就带有关注度。

在一个兼具历史性和当代生活多元性的街区,这个扎根在居民区中的窄小空间就像进行着不设期限的原地漂流。发达的社交网络容易把我们限制在具体的“目的地”中,不带预设地探索,反而会打开更多窗口。

2019年夏天,寄存处举办了德国艺术家Leon Eckert的摄影展。展览以度假为主题,艺术家把拍摄于海边的图像放大,呈现出海滩的局部。展期里,一位每周来这个街区授课的中年美术老师路过了几次,他每次都在寄存处逗留一两个小时,跟华燕聊各自对展览的理解和感受。交谈中,空间内淡黄色的旧木门吸引了他,渐渐地,他有了画出这扇门的念头。华燕和他约好,可以每天下午来写生。于是,中年美术老师坐在一片度假感的摄影作品中,开始静静地画门。

这位老师并非科班出身,以往一直对传统绘画入迷。但这一次,或许是受到Leon Eckert作品的启发,他把门拆分成多个局部来画,先画了门上的小窗框,再画门板、门把手。刷子来回涂在小块的画布上,从店门外看,老先生就像在用油漆刷木板,观众也分不清屋里坐着的是画家还是油漆工。寄存处变成了“生产基地”,一个创作可以镶嵌着另一个创作,没有谁影响谁,不同的作品在空间中并行,又融合在一起营造出新的氛围。老先生画了几幅,门口马上围过来一群穿着睡衣的阿姨,她们忍不住好奇地问:他的画卖多少钱?

展览期间,美术老师来画画

对于附近的居民而言,寄存处时常搅动他们的日常,为街区带来意想不到的活力。

许多邻居阿姨渐渐成为寄存处的常客。2018年的冬天,华燕找来一些南非的毛线,想自己织点东西。几卷毛线被放在寄存处,阿姨们看见了,立刻就进门来,有人说,原来你这是个毛线店呀?还有阿姨自我介绍,我以前是编织冠军。后来,阿姨们会互相通知,“那里有个毛线店!”华燕很乐意邀请阿姨们来织毛线。南非的毛线颜色鲜艳活泼,织出来之后成品很美,但是阿姨们不肯戴。有个阿姨有些害羞地说,我们这代人,灰色是刻在血液里的颜色。

华燕鼓励阿姨们织 bra,织各种奇怪的东西,如果被老伴问在织什么,阿姨们就说在织荷包蛋。华燕发现,这一代阿姨的家里都攒了一柜子的毛线,和阿姨们熟悉起来后,她们欣喜地把自己的毛线拿过来,因为平时没地方展示。阿姨们织好作品就放在寄存处,部分可出售,还受到了一些时尚买手的赏识。

华燕说,你会发现阿姨们的创作力很惊人,编织的过程里,她们开始逐渐接受更鲜艳的颜色,愿意打开自己。华燕还发现,她认识的上海阿姨有时候很警觉,她们会说“你不要跟那个阿姨说这是我织的”。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东西似乎是羞耻的,是那代人复杂的心绪。而这些,都是深入的在地交流才可能触及到的。


这次直接的互动促生了一个名为 Why Knot的项目。策划项目的时候,华燕很期待,真的做一件以编织为主题的事,阿姨们又会怎样?

除了织起附近,展示在寄存处的彩色毛线还延伸至更遥远的人和事物。曾有一位香港女士路过这里,她告诉华燕,自己非常喜欢南非的织物。女士的先生是英国人,常年在非洲工作。夫妇二人在寄存处与华燕说起非洲的特色布料和手工艺品,他们热情地把一些非洲当地的特色面料带到寄存处,经过长时间沟通,华燕和这对夫妇一起构思了非洲布料和非洲非工业染色皮革的结合。

不久之后,出自非洲部落的手工皮具出现在寄存处,陆续展出了几个特别的设计系列。创作者们远在在非洲的部落,他们的作品从非洲被带到英国,再从英国被带到寄存处。一次跨越洲际的传统手工艺创作在居民区里的小空间内促成。

这种因“在地”引发的多重连接是华燕当初没有预料到的。她坦言,最初把寄存处的地址选在乌鲁木齐路上,就是因为住得近,能很好地照顾它。华燕眼中,她自己也是寄存处的观察者,能够从事情最开始的状态,看它慢慢变化。

“我在这守株待兔,然后拭目以待。”

开始经营寄存处后,华燕觉得自己终于走入了原先的“平行世界”。居住或工作在乌鲁木齐中路,如果不去感受“生存”,可能永远和它隔着一段距离。

2019年12月的一篇展览简介里,寄存处的自我介绍是:活着,在此与你相遇。

街上的锅碗瓢盆、大饼油条、生煎馄饨、新鲜出炉的面包、阳台上的晾衣杆子、透亮的橱窗,共同构成都市中具有亲近感的“街边生活”。在街上懒懒地散步遛狗买咖啡,和朋友约会,与店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既是此处邻里间的日常,也为来到这里的人提供了一种美好街区氛围和想象。

在这层想象之外,华燕感受到乌中路最大的魅力在于它集中了城市变化中的矛盾与误解。路人可能会以为这里一直很热闹,但其实有很冷清的时候。华燕说,扎根在这里,最大的考验的就是守,这条路最大的特点就是“守”。

街区不仅是土壤,为经营者们提供养分,要生存下来,还需要日复一日的耕耘和坚守。“坚守”不止是停在原地,它是个动态的过程。每个店主都在用生活智慧判断这个街区,再根据经验做出调整。

寄存处隔壁的裁缝店老板在《重看日常》项目中留下的照片,摄影:苑瑞

对华燕来说也是一样。“我一直在通过做不同的事情调整自己的判断,判断肯定和现实生活有误差,有的误差大,有的误差小,想要继续生活,就要通过思考减小误差。”

华燕已经几年没有离开过乌鲁木齐中路,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寄存处。有客人觉得她被困住了,华燕则认为,如果旅行是让你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用一些迥异的东西去刺激你的生活,给你新的创造力,那么她在寄存处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寄存处带来的不仅是一种不断自我更新的生活状态,也在华燕的生活里催生出新的尝试。

2020年末,华燕又在乌鲁木齐中路的网红菜场乌中市集开了一家小小的包子铺,有趣的是,包子铺的名字是“寄存处”的延伸,取为“大包小包”。打理包子铺是繁重的体力劳动,华燕要凌晨起床,用石磨磨豆浆。包子铺开了快4个月,华燕每天都“在岗”,没有休息日。寄存处的一些合作转变为项目制,但华燕依然关注每一位创作者的投入,继续着“不设限”的独立空间创造。

2020年3月,受到疫情影响,乌鲁木齐中路萧瑟冷清。武汉艺术家王智一在寄存处举办展览《必经之路》。华燕和艺术家王智一决定如期开展,没有提前也没有延后。这次展览之于每位参与者和观众的意义,行胜于言。展览的名字是华燕取的,她很喜欢这个名字,“这个空间,是这条街的必经之路,也是生活的必经之路。”


展览《必经之路》展出期间,2020

三明治对话“寄存处”主理人华燕

三明治:为什么会把寄存处和大包小包开在乌鲁木齐路?

华燕:我住在复兴西路,复兴西路很美,但只用来散散步。乌鲁木齐中路不像安福路那么“白富美”,它是各种味道的混合,它的复杂性始终吸引着我。我喜欢去乌中路的苍蝇馆子,我是中国胃。虽然街上已经有两个包子铺,但我希望这条路上有更好吃的早餐,我一天的吃喝在这里都能满足,我就觉得很高兴。

三明治:寄存处是一个很小的空间,在这里有感到受限制吗?

华燕:我曾经做过规模比较大的项目,我越发感觉到假大空,让我更加想回到一个很小的空间。

在做它前,我把存款都用完了。这是刻意的,让自己归零。这是生存观的问题。这些限制或许反而能激发更大的创造力。

我们这代人很少感到物质的缺乏,很容易对生活满足。这条街上的店主们大部分是上一代人,是第一代的市场拓荒者。现在有了新一代的店家,而两代人之间的隔阂就像寄存处里的隔墙,那是时代的隔墙,两者的互相理解并不容易。很多人说乌中路有烟火气,这种“烟火气”是什么呢?我觉得就是“处处有隔墙”,乌中路之所以有趣,正是因为它的不一致。我靠近上一代人的生存处境,或许会更理解店主们风雨无阻的坚守背后的道理。

“生存”这个词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在思考要怎么去重构我和“生存”的关系?人是必然有求生本能的,我想看看我在求生本能下,我会怎么选择。你的选择未必比其他人高尚,谁也不需要看不上谁。

我觉得寄存处跟很多艺术空间最本质的区别就是这一点,就是它“生存”的属性。很多的独立空间有赞助,用另外一件事养着,艺术家也不需要考虑生存,很多艺术家觉得就在这里展示作品就好。我会告诉来到寄存处的人,我是要求生存的,你要考虑这一点。有的艺术家会考虑买卖,有的艺术家会在做作品的时候就把“生存”提出来。

我认为商业是公平的。大家有时候对商业避而不谈,觉得我在做情怀,觉得艺术和商业无关。我觉得恰恰相反。很多人觉得当代艺术有问题,那问题可能就是“没有面对生存”的问题,整个时代没有饥饿感。

三明治:寄存处观众的构成是怎样的?

华燕:几乎都是周围的居民。这条路流通性很好,除了住在这的人,还有周末来谈事情,约会的。这些观众的背景复杂,一部分老人家,外国人很多,艺术从业者,设计相关的人,庞杂的。

三明治:现在空间是怎么管理的?

华燕:现在一部分合作是项目制,我的主要精力要放在“大包小包”上。但我依然是不带预设的。虽然我不以网红的期待出发,但我并不限制。去年,第一次在寄存处做“网红”项目,名字叫Of green,它一开始的设定可能就是网红项目,结果它真的成了网红项目。你会发现,不同的项目自然会吸引来不同的人。

发生在寄存处的项目不一定非要是我喜欢或我认可的,我想丢掉“我”字。也有“失败”的尝试,有的创作者一开始想做很大的事情,最终没有做成。有人觉得这是失败的项目,但是我觉得没有,它的思考是完整的,我觉得也成立。

三明治:你对合作方有什么样的要求?

华燕:投入,要投入心力。我有在开展前叫停过的。我觉得对方不够投入,他可能只是想把东西放在这里展示,我觉得不行,你必须足够投入,不能是来玩玩而已。

也有人问我,寄存处是不是可以租赁?寄存处不会是一个纯粹的租赁空间,发生在这的项目,我都会在前期加入讨论。

三明治:你觉得寄存处融入街区了吗?

华燕:没有,永远是格格不入的。为什么要追求融入呢?很多项目都在想要如何融入街区,但“融入”不是寄存处考虑的因素,“在地性”并不是融入。

三明治:为什么觉得“格格不入”呢?

华燕:我们总在做新的事情,居民也总是好奇,也有人说,你这个店开不了多久的,对这些我不是那么在意了。虽然没有融入,但这也是一种存在方式,我们互相影响,是共存的,有很多互相改变的地方,这些地方我现在可能也说不具体,都是慢慢在改变的。

三明治:如果换一条路呢?

华燕:在上海来讲,我认为不太可能找到第二条乌鲁木齐中路。它浓缩了最复杂的时代矛盾,有着最复杂的人群结构。在非常短的街道中,乌中路展现出足够的代表性。寄存处就是存在于矛盾中的一个空间。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小型包子铺装修效果图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