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对女人说你可以请我喝杯奶茶吗。我感觉我们的关系不甜了?

对面的谭笑又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她们有一个小群,我知道她们一定是在吐槽我抠门。


刚来青城那段时间,我还会梦到那令人窒息的婚后生活。每次醒过来,看到低矮的天花板,意识聚焦,我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幸好逃出来了。

进入四月,青城依旧寒冷,天一阴,海风一吹,寒气侵骨,冻得我时常怀疑自己没穿衣服,大冬天在街上裸奔。怎么会这么冷!

来青城之前,我没在海边城市住过,没有经验,这都四月份了,在我老家已经是深春繁花似锦,青城还在过冬天。

我带来的全是轻薄的春夏装,没怎么带冬天的衣服,最厚的衣服是一件风衣。看着大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都是穿羽绒服、呢大衣的,穿最薄的人也穿着毛衣。

外面冷,家里也不暖和,三月中旬暖气就停了,我租房的时候,上一任房客搬家后只给我剩下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床板,我连被褥都没有。

本来想去超市买的,但超市那动辄几百到几千的蚕丝被劝退了我。我网购了一套便宜货,咬牙过了几天没有被褥的生活。

也幸好房间里有一张毛茸茸的单人沙发,还算暖和,晚上我就蜷缩着睡在上面,再找几件厚衣服盖在身上。

都说人到成年,行为习惯已经定型,很难再被改变。

说这种话是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困境。当你经历过一段走投无路的日子,整个人都会脱胎换骨般地改变。

就像我,在来青城以前,我是个很仗义大方的人,只要是跟姐妹出去,都是我买单。

那时候我工资虽然低,但吃穿都在家里,没有花过自己的工资,钱不够花了,还会跟爸妈开口,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生活那么难。

体会到没钱的滋味后,我从大手大脚花钱变得小气抠门。

抠门的人,人缘往往不太好。

我上班的地方是在一个产业园里,地方很偏僻,附近没有吃饭的地方,产业园的食堂又贵又难吃,公司里的同事们都是部门同事搭伙订饭。

他们订饭不是点外卖,是找口碑不错的餐厅点菜,每天中午点几菜一汤,大家平摊餐费,一家吃腻了就换一家。

我刚来公司时,不知道怎么吃饭,就跟着同事们搭伙。

实事求是地说,这样搭伙订餐,确实比点外卖吃得好,但是这样吃饭价格也贵啊,每顿饭都得二三十块钱,这相当于我两三天的饭钱了。

在纠结了几天后,我鼓起勇气跟负责点餐的同事谭笑说了情况:“笑笑,从下周一开始,我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我自己带饭哈。”

“你怎么带饭了呀?”谭笑提醒我,“公司没有微波炉,带饭的话,中午没法热饭,只能吃凉的。”

“我……”我不好意思告诉她,我是因为他们点餐太贵才要自己带饭,只能找借口说,我的口味跟大家不太一样,自己带饭更自由一些。

谭笑见状,没再说什么,之后我就不跟部门同事一起吃饭了。

公司会议室有张长条桌,正好能坐下一个部门的人,同事们都在会议室吃饭。

自从我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后,每天中午就在自己的工位上吃饭,不去会议室了,无形中跟同事们的关系疏远了。

有一天中午,我的领导姚总回公司,正好看到我在吃午饭,问我:“你怎么一个人吃饭?”

我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对谭笑说的话。

“那你吃的饭是凉的啊?”他诧异地问。

“没事,我的便当袋保温,不算凉。”我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在买带饭的便当盒时,我想买保温饭盒来着,但保温饭盒太贵了,先买套便宜的用着吧。我也没想到吃饭能被领导看到。

姚总没说什么,回他的办公室了。

过了几天,管后勤的杜姐买了一台微波炉,放到了茶水间里。

她在工作群里说:“为了方便公司员工用餐,公司购置了微波炉,在茶水间,希望大家能爱惜使用。另外,买微波炉的钱是用公司的福利款买的,本月的下午茶取消。”

公司每个月都会有一笔福利款,不算多,几百块,是专门用来给员工买零食、水果或者奶茶的。现在买了微波炉,剩下的钱不够买奶茶了,同事们哀嚎一片。

有嘴快的人直接抱怨:“为什么要用奶茶钱买微波炉啊?又没有人用!”

公司里需要用微波炉的人,只有我一个。大家心知肚明。

我在座位上如芒在背、如坐针毡,恨不得变成隐形人,让同事们忘记我的存在。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几天,又到了我生日。

后勤的杜姐给我发了个一百块的红包,这也是公司给员工的福利,每个员工生日都有。

在我来公司以前,不知道是哪个员工,在生日当天请大家喝了下午茶,从此以后,员工生日当天请同事喝下午茶成了不成文的惯例。

我曾听坐在我对面的谭笑说,上次她过生日请同事们喝的喜茶,三十多一杯,搭配各种小点心,她花了一千多,这一百块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但她家里有钱,她来青城工作,爸妈立即在青城给她买好了房子,从首付到还贷不用她花一分钱,一千块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我在对面却听得心惊肉跳。

请同事喝奶茶,选便宜的奶茶店太跌份了,我也拿不出手,至少得十五块到二十块一杯的那种,公司有二十个人,按照二十块一杯,就得四百块钱。

除了公司发的一百红包,我还得从自己钱包里再掏三百。三百块钱,可以干很多事情,比如买个微波炉,实在没有必要拘泥在奶茶上。

晚上下班回家,路边有大叔在卖草莓,红彤彤的草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草莓好吃,价格也不便宜,三十块钱一斤,平时我自然舍不得买,但这不是要请人吗?

“大叔,草莓能便宜点吗?”我跟大叔讲价,“你便宜些,我多买点。”

“你要买多少?”大叔瑟缩在大衣里,“你要是都买了,二十五。我卖完,赶快收摊了。”

我让他把剩下的草莓称了一下,五斤多,按照谈好的价格,大叔收了我一百二。

回家后,我把坏掉的草莓捡出来,用清水把完好无损的草莓洗干净,放回盒子里,第二天带到公司分给同事们吃,代替奶茶。

“白桐,你还挺居家。”同事们吃着草莓跟我开玩笑。

可怪异的气氛没有消失,我总觉得同事们都在小心翼翼避开我。

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对我请他们吃草莓心有不满。可请吃草莓和请喝奶茶都是一点点心意,不一样吗?还是说请同事们喝奶茶,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仪式?

我还没弄清楚办公室里微妙的态度,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谭笑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招聘广告,是一家咖啡店招聘兼职店员,100~150元一天,周末上班,我看待遇还不错,就想去应聘试试,谁让我是个穷人。

尴尬的是,那则招聘广告写得没头没脑,既没说是哪家咖啡馆招聘,也没留任何联系方式。

我只能给谭笑发微信:“笑笑,我看你朋友圈里有个招聘信息,我挺感兴趣,你有联系方式吗?”

谭笑就坐在我对面,电脑屏幕遮挡着她的脸,从我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白皙的额头。

从我进公司的第一天起,就发现坐在我对面的她,皮肤很好,哪怕素颜,也是光滑细腻,都是花钱保养出来的。

谭笑“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回我消息:“这是我男朋友的朋友托我转发的,我也没有联系方式,我帮你问问吧。”

等我再去刷朋友圈,她已经把那条招聘广告删掉了。也许是我想多了吧,我安慰自己。

晚上十点多钟,谭笑发给我一个电话号码,我向她道了谢。

想到这个时间对方可能已经休息了,我尝试着给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解释说自己从朋友圈里看到了招聘消息,想问问情况。

对方很快就给我打来电话,是个女人,她自我介绍叫高歌,是咖啡馆的老板娘,招聘广告就是她发的,她加了我微信,把咖啡馆地址发给了我,让我周六过去面试。

周六上午,我按照她给的地址找过去,那家咖啡店在青城著名的网红景点黄县路附近。

青城虽然是近代发迹,没什么历史底蕴,但它靠山临海,绿树红瓦,景色优美,气候舒适,有很多网红打卡地,是一座充满小资情调的城市,吸引了一大批年轻人来拍照打卡。

比起那些建在网红街、网红墙的咖啡馆,高歌的咖啡馆还要穿过几条街巷,在错综复杂的老街里面。

咖啡馆的布置很别致,那是一个老房子改造的、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篱笆上缠绕着枯藤,四月的天气,藤蔓上只有零星的绿意,还看不出是什么植物。

院子里摆着几张藤条编的咖啡桌,椅子造型奇特,有的是秋千,有的是粗大的树挖出一个洞,人就坐在洞里,还有藤条编的凳子,也有树墩做的椅子。

“你是白桐吧?”我站在院子里打量咖啡馆,屋子里有个女人在招呼我。

我一边答应一边往屋里走:“对。”

屋子里的空间并不大,对着门口的收银台是一个蛋糕柜改装的,下面放着一排精致的蛋糕。收银台后面是后厨的门,挂着咖啡色的门帘。

门和收银台之间的空地上,各自摆放里两张咖啡桌,桌子上高低错落地摆放着几瓶干花和鲜花,一个女人正背对着我,修剪花枝。

“我来找高歌姐,我是来面试的。”自我介绍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句多余的话。

女人把滑落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笑道:“我就是高歌,坐吧。”

我局促不安地在另一张桌子边坐下了,高歌收起剪刀,问我:“要点什么?”

“啊?”我没明白她的意思,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她是在问我喝什么。

“不……不用……”我为自己的笨拙感到羞耻,红着脸不知所措。

高歌含笑掀开帘子进了内室。人虽然消失在我视野中,声音却没有消失,她的声音伴随着咖啡机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以前做过相关工作吗?”

“没有。”我心虚地压低了声音。

“还……还行……”声音更低了。

“嗯……”声音几不可闻。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水壶,放在火上,壶里的水烧开了,在心里翻滚,整张脸被灼烧得滚烫。

面试还没正式开始,高歌问的这几个问题我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可以预料,我根本不适合这份工作。

我在纠结要不要离开,她已经端着咖啡出来了,顺势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身材微丰,肤色白皙,两颊隐约透出淡淡的粉色。天气虽然冷,她穿得却很单薄,是一件丝质的法式长裙,长及脚踝,V型领口,露着胸前白腻肌肤。

头发本来是扎着的,跟我说话的时候,她顺手就把头发散开了,又黑又密,每一根发丝都透露出旺盛的生命力。

米白色的丝绸光华暗涌,白里透粉的高歌就像一朵盛开的荷花,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的风姿,却是一朵千瓣莲,重重叠叠的花瓣,密密匝匝,繁多热闹,富丽堂皇。

“尝尝味道怎么样?”她含笑看着我。

她是杏眼,眼珠又黑又亮,像黑曜石闪着光。

“高歌姐,你长得真好看。”我由衷赞叹。

“嘴这么甜吗?”高歌笑得更开心了。

“没有啊,我说的是实话。”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本来还有点局促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之后,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有股亲和力吧。

“我们开小店的,要想生意盈门,当然得让客人感到舒服才可以。”她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对我说。

“比如说你吧,你来我店里应聘,面试就跟国家元首会谈一样严肃紧张,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冰冷的氛围里,如果我需要的能力你没有,我肯定不会要你啊。”

我心头一沉,果然没被录取。

“但是呢,”她话锋一转,“我只是招个兼职的服务员,又不用多少专业知识,稍微一培训,谁都能胜任。

“有两个人来应聘,一个热情开朗,对客人应付自如;一个唯唯诺诺,连面试都搞得紧张兮兮。你要是老板,你选哪一个呢?”

“可我性格本来就比较内向——”我辩解道,“对客人,我不知道该怎么热情。”

“你不是夸我漂亮了吗?”

“你是真漂亮啊。”我由衷地说。

“我只是漂亮得比较明显,”她笑道,“每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你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只有发自内心的赞赏,才不会让人感觉到虚伪。”

我诧异地看着她。这个姐姐也太会了吧?我活了将近三十年了,从来没有人教给我这种道理。

“高歌姐,我想留在这里,做这份工作,”我被她的情绪感染,把自己最不堪、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一面说了出来,“我的工资很低,想多赚一点钱。”

“姐,你做饭了吗?我都要饿死了!”高歌还没回答我,就被一个男声打断了。

“我弟弟,”高歌笑着站起来,“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他弄点吃的。我们一会儿再谈。”

她又掀开帘子,进了后厨。

“我真搞不懂,别人都用骑手送外卖,你非得让我去送。我这送一杯咖啡能赚回油钱吗?就你这个做生意的方式,咖啡店早晚得被你搞黄。”

男人边说边进了屋,他的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你是?”

我在看清楚他脸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像一个石雕被牢牢固定在椅子上,恐惧就像寒冷,从没有关紧的窗缝里,从敞开的门缝里,从任何缝隙里钻进来,充斥着整间屋子,把我包围。

这个男人,长相惊艳,即使戴着眼镜,也掩饰不住他的俊朗,就是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个男人!

曾经在我梦里出现过两次的男人,在现实中出现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心里有个声音提醒我,眼前的男人跟我的命运也许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他在梦里说的都是真的:

我因为压力嫁给张立清,窒息的婚姻生活让我自杀了。因为我救过他,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他给我预警,改变了我的命运。

那现在,我的确改变了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

要不是做了那个梦,我不会出现在青城,更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我好歹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梦里的事情能当真吗?

更何况,看他迷茫的眼神,很明显他不认识我。

我内心正进行着激烈的交战:是继续坚定不移地相信唯物主义,还是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这是我弟弟高轩,在青大读研,周末过来帮忙,”高歌端出一盘在微波炉里加热过的披萨,往另一张咖啡桌上一放,对高轩说,“吃吧。”

“你就给我吃这种东西!”高轩气愤地抗议,“这玩意儿,你喂猪,猪都不吃!”

“少废话!爱吃不吃,你不吃,我一会儿真端去喂猪!”高歌白了他一眼。

高轩不满地瞪了高歌一眼,侧身从她身边绕过,去后厨洗手去了。

“咱们接着谈,”高歌重新坐到我对面,似乎察觉到我脸色不对,“你没事吧?”

“没事,”我勉强笑笑,“可能是有点冷。”

高歌伸手过来,捏了捏我的风衣:“嗯,你穿得确实有点少。要不然你披一下我的外套?”

“不用,不用。”我连忙拒绝。

本来我还很喜欢这个地方,可因为高轩的出现,它变成了一个诡异的地方,充满着未知的风险,要不是因为高歌,我早就拔腿跑了。

“好,那我们继续,”高歌倒是没坚持,“我们这边上岗是需要健康证的,你有吗?”

“嗯,有的。”上次我去超市促销,超市也需要健康证,我就去疾控中心办了一张。

但自从在这里遇到高轩,我就有点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来上班,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那我再跟你说一下,工作情况跟待遇。”

高歌指着咖啡店说:“这个咖啡店本来只有我一个人经营,我弟和几个朋友偶尔过来帮忙。不过最近周末我有别的事,有时候可能不在店里,需要有人周末帮我看店,具体工作内容呢——”

高轩从后厨走了出来,拿着一瓶可乐。

“给我放下!”高歌一声大喝,声震林岳,响如惊雷,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进的可乐是给客人准备的,你是老鼠吗?隔三差五就偷喝!”

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我,这就是传说中的姐姐发怒吗?这么温柔漂亮的姐姐怎么突然变成了泼妇?

高轩像是早就习惯了姐姐的怒火,慢吞吞地从夹克里拿出手机,故意气他姐姐,扫收银台上的二维码:“那我付钱总可以了吧?”

“微信钱包到账五元!”高歌的手机叫起来。

“这也是我给你的钱!我的钱!”高歌气得咬牙切齿,欠着身子去打弟弟。

“打不着!”高轩敏捷地避开了,对着高歌做鬼脸。

看到高轩这么欠,我甚至想让高歌不用管我,先打他一顿再说。

高歌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怒火,挤出一个笑容,对我说:“咱们继续说。咱们说到哪儿了?我都气忘了。”

“具体工作内容。”我提醒她。

“对,具体工作内容。”她又深吸一口气。

“具体工作内容呢,就是周末过来,打扫一下卫生,照顾一下顾客,如果我不在店里,还需要你帮忙制作咖啡等饮品,以及帮忙结账。

“临下班前,再打扫一遍卫生,检查一下门窗,确保门窗关闭,就可以锁门走人了。工作时间是每天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

“至于工资待遇的话,目前你还没什么经验,暂定一百元一天,做得好,以后会再给你涨到一百五,工资月结,管午饭。”

“我在你店里干活,你连一百块钱都不给我。”高轩又来插话,抱怨道。

高歌霍地站起身来,从花瓶里抽出一根花枝,几步走到桌旁,对着高轩劈头盖脸抽下去:“你吃的不是我的?喝的不是我?生活费不是我出钱?学费不是我帮你交的?”

高轩被打得满屋乱窜,哀叫连连:“姐,姐,你干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吗?我开玩笑呢!”

他们姐弟打打闹闹的氛围倒是很开心,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诡异的梦,我一定会开心地过来上班。毕竟,这份工作比较轻松,高歌姐人也很好,跟着她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但是那个诡异的梦又让我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会遇到什么危险。

我告诉高歌,我要考虑一下再给她答复,就告辞回来了。一路上我都在不断衡量盘算,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份工作。

我算了一下,按照现在高歌给我开的薪资,一天一百块,一周赚两百,一个月就能赚八百,这笔钱完全可以支付我的房租了。

我现在的工资是三千八,按照我现在的消费标准,生活费可以控制在八百以内,一个月能攒三千块,这样一来,一年就能攒三万六。

等我把张立清给我的那一万还给他,到年底,我手里能有几万块的存款。

我的目标是先存够十万块。虽然暂时还没想过为什么要存十万块。但在经历过一段节衣缩食的日子之后,我更认定了钱的重要性。所以,我一定要有一笔自己的钱。

如果想要尽快存够十万块,那我接受高歌咖啡馆的工作,绝对是明智之举。

可是,一想到高轩,我心里就不踏实。

从高歌透露给我的消息来看,高轩在青大读研,我想去学信网上查查他的学历是不是真的。如果他是个普通人,又按部就班地读完大学,那学信网上应该会查到他的学籍信息吧?

等我登上学信网才发现,查别人的学历,需要知道学历证书的编号。

想吐槽这个设计有bug。

查不到高轩的学历,我把目光又转向了高歌,到企查查上去查她注册的那家咖啡店。

企查查上倒是能查到高歌这家店的信息,是三年前注册的,注册资金十万,企业法人不是高歌,但也姓高,应该是她的家人?电话和地址也都对得上。

这么看来,高歌的这家咖啡店问题应该不大吧?

我还是不放心,给同事谭笑发消息,想看能不能从她男朋友那里问到更多跟高歌有关的消息。

“笑笑,我周末去那家咖啡店面试了,老板决定录用我了,”我给谭笑发微信,“但我有点不放心。你男朋友跟老板不是朋友吗,你能帮我问问他,老板人到底怎么样吗?”

谭笑把我跟她的聊天截图发给了我。

我还没搞懂她是什么意思,她发来的一条消息解释清楚了一切:“姐妹们,抠门姐真的去咖啡店面试了!”

虽然她很快撤回了消息,我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我去咖啡馆面试的事,她已经跟公司里的一些同事说了,他们在吃我的瓜。

“好,我帮你问问我男朋友吧。”谭笑又发了一条消息,企图缓和气氛。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我不可能假装没看到这条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她。

中午,我等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去茶水间热饭,特意避开人群。

会议室的门开着,里面的谈话清晰地落到我耳朵里,是另一个人在安慰“社死”的谭笑。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自己抠门,还不能让人说吗?全公司,就她一个人用微波炉,凭什么要公费买?”

我去人事部门找杜姐,她已经吃完午饭准备午睡了,看到我来找她吃了一惊。

“杜姐,微波炉花多少钱买的?”我问她。

“我想把微波炉的钱转给你。”

“算了,算了。公司本来就要添置微波炉,买了就买了,不用转钱给我。”杜姐的表情告诉我,她知道公司里那些流言蜚语。

“公司就我一个人用,让大家买单,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我坚持要转钱给她,“多少钱?”

我把钱转给她,问她:“杜姐,你能不能在公司群里发一条消息,跟大家说说这个事?”

把微波炉买下来,我用起来可以理直气壮,不用再听同事们的闲言碎语。

本来我还想问清楚高歌的底细之后再决定入职与否,公司里发生的这件事改变了我的态度,我终于明白,贫穷是原罪。

我答应去高歌的咖啡馆上班,目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赚钱。没钱的人,不配拥有尊严。

公司自从有了微波炉,陆续开始有人带饭,就连当初说我抠门的几个人里,也有人中午端着饭盒,没事人一样去茶水间。

带饭的人渐渐多起来,茶水间里每天都要排队。有一天我去热饭,发现排队的人有七八个。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当初公司用公费买微波炉,用的只有我一个人,同事们对我颇有不满。我把钱转给杜姐,杜姐在群里说了,大家都知道微波炉是我自己买的,还用得这么心安理得,连声招呼都不打?

但我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跟大家闹得不愉快,中午下班后,我就先看会儿视频,估摸着大家差不多用完了才去热饭。

有一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估计大家都热完饭了,拿着饭盒来到茶水间。

微波炉上放着一个饭盒,我一眼认出来,这饭盒是经常挤兑我、说我抠门的那个同事的。

她说完我抠门,再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本来就不舒服,看到她的饭盒,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有管她的饭盒,先热了我自己的。

我刚把饭盒放进去没有半分钟,那同事就从洗手间的方向过来了,原来她刚才去厕所了。

她看到自己的饭盒放在微波炉上,脸一沉,问我:“白桐,你怎么能插队呢?”

“我自己的微波炉,我先用怎么了?”我反问道。

“微波炉本来是公司买给大家公用的,每个人都有使用资格,谁让你出钱了?”她阴阳怪气地讽刺我。

我的怒火“腾”地就升起来了:“要不是我听到你吐槽我说公司花钱买微波炉给我一个人用,我能去找杜姐转钱吗?”

“真是搞笑啊!”她乘胜追击,“抠门就是抠门,买个微波炉放在公司里,别人用一用,就心疼得要死。

“既然你心疼别人用你的微波炉,那你直接拿回家好了。我们正好可以向杜姐申请再买一个新的,大家公用,省得看别人脸色!”

长着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偏偏还不知道怎么反驳,我气得发抖。

我们俩的争吵把同事们引了过来。

“行了,行了,别吵了。”有人当和事佬,过来劝架。

“自己抠门还不许别人说了?”人多了,她反而来劲了,“别人过生日,都请大家喝奶茶,她不想请就直接说呗,我跟她的交情,也还没到她请我喝奶茶的情分,买一堆烂草莓糊弄谁呢?

“微波炉买了本来就是大家共用的,你付钱是想恶心谁呢?我们用你的微波炉,是不是还得感恩戴德,感谢你的大度呢?或者用一次给你转一块钱?你是想指望靠这个发家致富?”

论吵架,我根本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再对峙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我强忍着屈辱的泪水,端着自己的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对面的谭笑又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她们有一个小群,我知道她们一定是在吐槽我。

吵架又吵不过,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能因为这种事辞职吗?

我收拾起负面情绪,强迫自己把精力集中到工作上。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家路上路过一家花店,繁花盛开,姹紫嫣红,那间小小的屋子就像一盏金黄的南瓜灯,在寒冷漆黑的夜里让我忘记了在公司的不愉快。

我忍不住走进去逛了逛,一进门就看到店里的芍药开得正热闹。

“老板,芍药怎么卖?”我想买几支。

“是从云南空运过来的,早春头一拨。”

我恋恋不舍地又看了那些芍药一眼,娇嫩的粉白,繁复的花瓣,在灯下无声地绽放着,有一种沉静而热闹的气度。

第二天是周六,我去咖啡店上班,路过那家花店,看到店里的芍药,还是走了进去。

自从我来到青城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生活,很孤独也很无助,高歌是第一个对我伸出援手的人,我想买几朵芍药送给她。

我挑五支花,递给老板:“我要这几支。”

“怎么包?”老板接过花来,“用礼品纸包的话,需要另付十块钱;普通纸免费。”

我看了一眼,她推过来的礼品纸,就是日常包装纸,花花绿绿的,跟花并不搭配,没必要浪费钱;普通纸则是一些过期的老报纸,纸张泛黄,包起来反而有种复古的风格。

旧报纸像个小襁褓,芍药花粉面含春,躺在我怀里,我抱着它们穿过冷风、穿过的大街,像抱着一种隐秘的浪漫,自己心里高兴,又想跟别人分享。

“她去花卉市场买花了。”看店的高轩告诉我。

“是吗?”我意识到有些事似乎错了。

高轩早就看到了我怀里的芍药:“你也买了芍药?”

“对,”我笑得很勉强,“本来……是想……送给高歌姐的……”

“你不用送给她。她今天就去买芍药了,花多了没有地方放。”

高轩吐槽起来,没完没了:“她这个人矫情得很,我找她要零花钱不给我,买起花来倒是大手大脚,买花还得要进口品种,一百多块钱一支的芍药,一买就买一打,你说有什么用?不都是花吗?开几天就谢了!花这个钱干什么?”

我知道有钱人的世界难以想象,可我不知道在我身边,也有人能花上千块钱买一束芍药。

自己舍不得买的花,买来送给在青城的第一个朋友,却没想到隐秘的浪漫变成了明晃晃的难堪,手里的花藏都没处藏,恨不得连人带花原地消失掉。

“你这花多少钱买的?”像是怕我不够难堪,高轩在吐槽完他姐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我这束用旧报纸包着的花上。

“七十五。”我底气不足地回答。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手上的花:“原来这么便宜的吗?”

“嗯……”我羞愧得不知如何回答。

“你这也太抠门了吧!”高轩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还用张破报纸包着?!你要不说买的,我还以为你是路过谁家的花园,顺手从人家花园里折来的!”

“抠门”这两个字就像扎在身上的刺,没挑出来,在身体里化了脓,高高肿起来,一碰就痛。而高轩用脚狠狠跺了上去。

眼泪立即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我可以允许同事们说我抠门,因为我从来没把他们当朋友,他们对我是什么看法,我丝毫不在意。可我在意高歌的看法,爱屋及乌,连带着高轩的意见对我来说,也至关重要。

可高轩跟那些同事一样,说我抠门。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难堪,扭头冲出了咖啡店。刚出门就看见高歌回来了,正从车上抱下一捧芍药。我怕被她看见,小心避开她的视线,朝着相反的方向夺路而逃。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毛毛雨,我本来是想把花处理掉再返回去,但走过好几个垃圾桶,我都没舍得丢进去,这是我自己都舍不得买的花,扔进垃圾桶太可惜。

可是不扔掉它们,我又能怎么处理?

我越走越远,雨也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我脚下一滑,一脚踩空,跌倒在人行道上,芍药也摔到地上,沾上了泥水。我心疼地捡起来,虽然送人寒碜,但也不能这样糟蹋了。

“你没事吧?怎么还跌倒了?”高歌打着伞追了上来,见我跌倒了,想要扶我。

我下意识地想把花藏起来,不让她看见。

“不是。”我矢口否认。

“啊?”她面露失望之色,“我还以为是你买来送给我的。”

“很便宜的花,买来送人太掉价了。”我尽量装得很轻松,不想再把气氛弄得尴尬难堪。

“我不觉得啊。送礼物,看的是心意,跟花了多少钱没关系,”高歌笑道,“把礼物明码标价、区别对待的,是生意,不是朋友。”

“高歌姐,你是因为有钱才说这种话。”

只有那些衣食无忧,生活富足的人,待人接物才会格外宽容和善良吧?

“像我这种没钱的人,就算自己舍不得买花,咬牙买了花送人,也只会被人吐槽抠门。”

“抠门又怎么样?”她反问我。

“会被人看不起。”我想起公司里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想起高轩嘲笑的眼神。

“你太自卑,也太敏感了,”高歌轻轻叹息,“那是你轻看了你自己。在我看来,你非常了不起。”

“怎么?”我愣愣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夸我了不起,我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想啊,你有勇气逃离本来的舒适区,来到无依无靠的青城从头开始,很多人都没有你的勇气。

“再说了,那些比你富有的人,别人我不知道,就我来说,我能开咖啡馆,靠的是家里。没有家里的帮助和支持,我比你可差远了。

“我也没觉得你抠门。你自己舍不得买的花,买了送给我,我觉得超级感动,还有心疼。”

她对我伸开了双臂:“来,抱抱你。”

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把我圈在怀里。

不得不说,高歌真的好会安慰人,我真是太幸运了,能遇到这样的人。

雨越下越大,茫茫雨幕把伞里和伞外隔成了两个世界。雨水打在伞上,发出訇然巨响,在雨声的掩护下,我放肆地哭起来,这一哭洗刷了在我心中积郁已久的自卑。

我跟高歌回到店里,她收下了我的芍药花,然后……她把那一束一百多块钱一支的芍药送给了我。

“不行!我不能要!”我还从来没收过这么贵重的礼物。

高轩又在那里吐槽了:“我去,姐,你这也太败家了吧?让你给我一点零花钱,你扣扣搜搜,买花大手大脚,送人也大手大脚!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啊!”

“你给我闭嘴!”高歌朝着他吼,“要不是你把人惹哭了,我会把花送给人家赔罪?”

之后她对我眨眨眼,低声说:“这是朋友间的礼尚往来。”

“那我也不知道,我吐槽一句花真便宜她能哭啊。而且,我也道歉了啊,”高轩低声嘟囔,还不忘吐槽我,“这人是水做的吗?一碰就流泪?”

“你可给我闭嘴吧!”高歌骂他,“小伙子挺帅的,就可惜长了一张嘴!”

这一捧芍药对我来说,真的太贵重,比我在她咖啡店里打工一个月赚的工资都多,虽然我喜欢她,把她当成朋友,但我还是不想接受不对等的礼物。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高歌同意让我只拿一支她买的芍药。

“一支芍药花?哪有人送花就送一朵的?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高轩又在吐槽了。

我的天啊,他是行走的弹幕机吗?随时随地都在吐槽。

不管怎么说,高歌在一定程度上治愈了我。

仔细想来,我虽然穷、虽然抠门,但又没偷没抢、没有损害别人的利益,也没什么好自卑的。至于别人怎么看我,我又不靠他们吃饭,在意他们的态度做什么?

我再次去人事部找杜姐,想要把微波炉的钱要回来。

“杜姐,上次我给你转钱,是因为当时只有我一个人用微波炉,用公费买,确实不妥当,好像我占了大家多大便宜似的。”

我不知道如何把话说得委婉,直接实话实说。

“自从有了微波炉,同事们也都陆续带饭了,也不是我一个人用了。你看这事怎么办呢?我家里有微波炉,我也不可能带回家。”

“当时不让你转钱,是你自己坚持要转的吧?”杜姐有些不耐烦,“现在转过来,又要回去,这算怎么回事呢?”

“我知道这件事确实很麻烦,”我知道杜姐为人比较正直,跟那些吐槽我抠门的人不一样,我尽量把话说得诚恳,“当时我也是没办法。公司里有同事笑话我抠门,您应该也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我,一个刚来公司的新人,我能怎么办呢?”

我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果然让她心软了,她脸色缓和下来。

“行吧,”她口气还是有些不耐烦,但说的话却让我很舒适,“这个月公费都用完了,下个月我补给你。一会儿我在公司群里发一条通知,这都是什么事儿!”

杜姐在群里发通知的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

上次跟我吵架的那个人看到通知,立刻又说起了风凉话:“你们看,这人也太有意思了。不是自费买下了微波炉吗?这是看到用的人多了,又找公司要钱,又当又立!就这样还说自己不抠门?”

“我就是抠门,怎么了?”我直接大声怼了回去,“我是喝你家水了,还是吃你家大米了?我抠门,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抠门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本来是跟另外几个同事指桑骂槐,大概是没有料到我能有勇气怼她。

就在她发愣的功夫,我继续说:“我就是抠门啊,所以才会在自己的生日请大家吃烂草莓。你看不上我这样抠门的人,那我比较好奇,你生日想请同事们喝什么规格的下午茶?

“要是买二十块钱的那种,也太抠门了吧?自己都这么抠,怎么还好意思说同事呢?怎么说,也得按照谭笑的规格来,一人一杯喜茶才算合适吧?

“当然了,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跟你,真没有一杯奶茶的交情,你过生日,不用请我了。”

“本来就没打算请你,你别自作多情了!”她放了一句看着挺狠却并没什么杀伤力的“狠话”。

她虽然还在骂骂咧咧,却没有再说一句能刺痛我的话。

我诧异地发现,有些人还真是欺软怕硬,捡软柿子捏。你表现得越小心翼翼、越在意他们的看法,他们就越欺负你,可一旦你能强硬起来,他们反而怂了。这些人也蛮搞笑的。

而我心里也清楚,让我强硬的真正原因是,我的心结被高歌打开了。

我没偷没抢没骗,靠着自己的努力赚钱,抠门一点也没什么丢人的。

总会看到一些作品把穷人描述成粗俗、自私、势力、没礼貌、爱占小便宜的形象,我觉得那是一种刻板印象,人有善恶,但不是用金钱多寡来区分。穷人可能更敏感,且自尊。

若家境优渥,希望能像高歌这样体恤、尊重他人;若像白桐一样窘迫,也不要敏感自卑,贫穷不是罪过,能问心无愧就很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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