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来，刘立志天天给病人喂饭，但为自己孩子喂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刚刚过去的双休日，护士节、母亲节不期而遇。在解放军第九十一中心医院全军精神疾病防治研究所，15名天天与有精神障碍病人接触的白衣天使，是护士，也是母亲。双重身份的她们为这两个节日的相遇，倍感纠结——她们纠结于护士节，没有更充裕的时间为深陷“精神牢笼”的病人提供更多母亲般的关爱；她们纠结于母亲节，没有更充裕的时间让自己亲生的“陌生孩子”深情地呼唤自己一声“妈妈”。双面的“天使母亲”，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双重生活”？5月11日，在护士节、母亲节接连而至的前夕，本报记者近距离倾听、体验了她们不为人知的“双面生活”。
5月11日14时30分，距离护士节仅剩9个半小时；距离母亲节，也仅仅只剩下33个小时零30分钟。
在解放军第九十一中心医院全军精神疾病防治研究所九楼，已经在这里当了11年护士的王国芬，正耐心地轻挪鼠标，查看病人活动室的监控视频。
“这几年医护专业毕业生的择业观念有变化，我们病区才增加了不少男护士。”王国芬说，11年前，即便是男精神病人的生活区，也需要她们这样的女护士来值班。如今，解放军第九十一中心医院原有的小科室，已经成为有名的全军精神疾病防治研究所，但王国芬每天上班查看视频监控的习惯，已经很难改变。
作为护士，她是被学习楷模
作为母亲，她不被女儿亲近
医院刚刚举办的护士节表彰大会上，31岁的王国芬被评为“优秀护士”，还获得了静脉穿刺比武标兵的称号。
记者来到精神疾病防治研究所一区时，只有一个人值班的王国芬，一边记录医嘱，一边热情地招呼记者坐下，笑着说：“马上就给你们倒水！”
记者坐下来，电话铃声响起。
“什么？哪里？光亚社区？需要出诊？好，我马上通知医生。”
“对今天刚来的患者，有没有特别的医嘱？”
“重点防护的病人今天还需要做什么特殊护理？”
电话中层出不穷的问题，似乎一个人很难应付，但王国芬却应对自如，看不出一丝慌张和烦躁。
记者的水，十几分钟后，才由另一位医生和护士倒上。王国芬放下电话，抱歉地笑着说：“你看，我们这里就是忙，对不住了！”
年仅31岁，怎么就在精神病科当了11年的护士呢？
王国芬坦然地告诉记者，当年自己也曾在妇产科实习过，但因工作需要，被医院安排在精神病科当了护士。
“这和父亲的要求相去甚远。”王国芬说，“父亲一直觉得，妇产科、儿科的护士，才是理想中的工作岗位。”
而为了不让父亲失望，王国芬一直告诉他，自己的科室是“神经科”。
在2004年刚谈男朋友时，王国芬也不敢直言告诉男朋友自己究竟在哪个科室当护士。
这并不是自卑，也不是对工作环境的不满。王国芬说：“我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我同样也希望靠自己的努力，能给精神病患者带来更多心灵上的抚慰。”
正是这种坚持，让王国芬慢慢成长为研究所里的骨干护士，而不少病人见到她，也如亲人般热情。
15时30分，给病人喂药的时间到了。
王国芬推着装满药盒的小推车，准时出现在餐厅门口，看到患者们已排起整齐的队伍，王国芬根据先后顺序，一边喊着患者的名字，一边熟练地将药倒到患者手中。遇到服用特殊药物的患者，还要给患者倒水，现场喂药；遇到病情特殊胡搅蛮缠的病人，王国芬则一遍又一遍地陪着笑脸劝说，直到患者安心把药喝下去。
“先喝药，然后再喝水，好，真棒！”就在王国芬刚刚帮助一位患者服下药，正低头取药时，这位患者却对着王国芬的脸大咳了一声。
早已司空见惯的王国芬，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异样和不悦。
记者穿上护士服，在王国芬指导下，仅仅喂了四五个患者，就已经被药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以及患者天花乱坠的问题弄懵了……
如此细心的白衣天使，想必也是一位优秀的母亲吧！
王国芬却内疚地说：“不论是酷暑还是严冬，5岁的女儿自从上幼儿园，就是幼儿园每天最早到园的孩子！”
“不是不愿意让孩子迟一点去上学，她迟10分钟，就意味着这里的病人可能在我的班上少10分钟的照顾！”王国芬说，时间长了，女儿看见自己回家，就如陌生人一般。而丈夫回家时，女儿就会十分兴奋，让王国芬心中满是酸楚。
最让王国芬难以释怀的，是在医院里有时候难免还被发病的患者骂或者打，回家却将脾气发在孩子及家人的身上。
王国芬说：“我拿到了很多优秀护士的奖励，但我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作为母亲，她不曾下厨为儿做饭
作为护士，她天天要喂病人吃饭
心理一区护士长刘立志，是个幽默的山东人。
她比王国芬在精神病科工作的时间还长4年，但对于护士与母亲双重身份的纠结，她也同样无法回避。
记者对王国芬的采访即将结束时，刘立志刚刚开会回来。
17时30分，精神病科正好开饭。
刘立志顾不上和记者聊，一边往餐厅跑一边说：“我要先维持一下餐厅的秩序，一会儿有病人吃饭，还要喂呢！”
晚餐是每人两个馒头，一份汤，两份菜，看起来很丰盛。
刘立志先是在窗口帮着端菜，然后又来到病房里，给一位上年纪的病号喂饭。
她每舀一勺汤，都要耐心吹一下，再喂给老人。而每喂一口，她还要再询问一句：“烫不烫？”直到老人满意地点头。
王国芬说：“有时候患有幻听等症状的患者，即便你喂饭，他也可能一手把饭碗打在地上，我们还不能发脾气，而是要重新打饭，想办法继续喂。”
刘立志扭头笑着说：“病人不好好吃饭，就不利于治疗，他们都是精神病人，必须像对待孩子一般对待他们。”
这么细心的护士长，作为母亲，对孩子也一定无微不至吧！
没想到刘立志也尴尬地笑了。
原来，她的爱人是一名军人，三年前就到驻港部队报道去了。三年来，除了家里重大变故回来过两次，并没有专门回来探过亲。
5岁的儿子跟着奶奶一起过，早上她上班时，孩子还没有醒；晚上她下班了，孩子早已入梦。
刘立志眼圈有点红了：“说真心话，像这样给病人喂饭，几乎天天要做。但给孩子，却真记不起来喂过几次，也许是太少了吧！”
作为护士，她们以母亲的名义工作
作为母亲，她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王国芬回忆说，自己刚参加工作时，还需要在病人生活区值班。当时第一次正式值班，她就遇到了一位躁狂症患者。
躁狂症患者的症状，是一切都要顺着自己心意来办事，稍有不顺，就会狂暴异常。
王国芬说：“那天晚上，我看着他拆了医院的铁床，却不敢说一句批评的话，只能一个劲地安慰他。”
对待发病的病人，她们像母亲。
在整个研究所，像王国芬、刘立志这样的“护士母亲”，一共有15个。她们都如王国芬、刘立志一样，以母亲的名义，做好了护士的工作，却因护士的职责，没有当好一名合格的母亲。
在护士站登记的患者情况一览表中，记者注意到，58名患者当中，大多数都在30岁左右，最小的一位才18岁。
在病魔的折磨下，他们失去了本该拥有的美好生活，在精神的牢笼里更需要母亲般的关怀。如今，在“天使母亲”的照料下，他们的病情正在一点点减轻，新的生活正在向他们招手，而这些，也正是让“天使母亲”们欣慰的地方。
曾经在护士这个岗位上获得无数荣誉的母亲们，又如何面母亲节呢？
“儿子如今只记得儿童节，对母亲节还没概念。”刘立志苦笑着说，“还是给婆婆好好买点礼物吧，我们能当好护士，她付出的太多了！”
王国芬和刘立志的想法不约而同：“陪老人和孩子逛逛街，一块到饭店吃一顿饭，愧疚也许无法愈合，但能弥补多少是多少吧！”
记者似乎有所感悟，她们以母亲的名义，当好了一名护士；她们将应该对子女付出的母爱，给予了自己的病人。
母爱，早已和护士的职责融为一体，在相对封闭的病房里，散发着感人至深的馨香。（ 记者 李文静 冯新瑞 ）
